《蕭山日報》：纖手為傳化剪影 讀陸亞芳長篇傳記文學《走過荒原》有感

如果要了解中國當代經濟發展史，上世紀八十年代興起的民營企業無疑是濃墨重彩的一章，在這撥經濟浪潮中，浙商是走在時代前列的。最近陸亞芳以傳化集團為素材，創作了長篇傳記文學《走過荒原》，這為我們了解民企提供了一個很好的個案。
　　說起傳化，有兩層意思，一是指浙江傳化集團；二是指企業的創始人徐傳化。作品所寫，是以徐傳化為主線。因其人生是和企業的命運相聯系的，因此這部書實際上也就是新時期民營企業的創業史。徐傳化是成功人物，但在作者眼中，他是一個快樂、風趣、愛開玩笑的老頭，這種平視態度，是作品真實性的重要保證。在后記中作者說自己始終沒有把這本書僅僅只是作為一個人的傳記來寫，這更多地是指其個案的普遍意義。傳化的經濟奇跡，只有出現在改革開放后的中國，同樣傳化集團的發展也見證了中國改革開放的進程。
　　徐傳化經歷的中國社會，是一個劇烈變遷的過程。他出生于上世紀三十年代，那是兵荒馬亂的時期，家里人給他起個女孩的名字傳花，年近花甲時才改為傳化。他作為中國的一個普通農民，一生經歷坎坷。早年，尚未成年的他就開始到西興為人家打短工；他的三姐給人家做童養媳，后來又贖了回來；他抬過石頭，那是幾百斤甚至上千斤的石頭，難怪人們感嘆“做不死的徐傳花！”那年頭力大能做，就很令人羨慕了。
　　據書中所寫，徐傳化受嫂子的影響很大，嫂子進門時，他還是一個10歲的少年，在他眼里嫂子是一個“上船會搖，落船會挑”的女中豪杰。她曾用私房錢買了一臺軋麥機，通過碾麥粞來收取加工費，傳化后來深情地說“要不是從小受她的影響，我也不可能會有今天；如果她現在還在，也一定是個做生意的料子。”嫂子養成了他事事爭先的好強性格。
　　徐傳化在創業過程中一個大的背景是建國后相當一段時間我國實行的“城鄉二元對立”政策。書中寫徐傳化給徐冠巨起名字的事也十分有意思。當年公社糧站有一個人叫冠巨，打得一手好算盤，在傳化眼中，那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一日三餐都能有白米飯吃，老了國家還給養。于是就給兒子起名冠巨。這簡單的愿望就代表著當年中國農民的幸福觀。
　　1977年，“文革”已經基本結束，傳化仍被當時的工作組關了62天，原因是地下包工隊等問題。了解這一背景，我們就會明了當時民營企業在左的環境中起步是多么的艱難。
　　改革開放后，戶籍制度對農民的束縛逐步取消，人們可以自由遷徙，這就為現代化發展注入了活力。現代化就是工業化和城市化，它伴隨大量農村人口轉化為城市人口。有了前面的描述，也許你就能理解當聽到“私人可以辦廠”時徐傳化的那份激動。而他的過人之處是將這份激動迅速轉變為辦廠的實際行動。書中有一個細節給我印象很深，那是傳化做運輸時朋友帶他去見勞動局金干事的情景。金倒了茉莉花茶招待他，只等到別人喝茶時他才敢抿一口，在老金家坐了大半個小時，他“覺得渾身的骨關節比平時拉了一天車還要酸疼。”——這使我想到高曉聲的小說《陳奐生上城》，陳奐生是中國農民的典型，而正是新時代的陳奐生創造了經濟奇跡。從見勞動局干事時的膽怯，到出國考察企業、與江澤民總書記握手，傳化一生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走過荒原》正記錄了這巨大的變遷，也因此具有很高的文獻價值。
　　徐傳化身上，突出的優點是中國農民的韌勁和忍辱負重的精神。此外，他還是重視書本的。那時，在拼勞力的時候，很多農民還沒有看到知識的力量。但傳化不一樣。當別人說他一天到晚在城里拉車掙錢，供孩子讀那幾本吃不能吃、用不能用的破書時，傳化跟兒子說：“別聽他們瞎說——書總是讀得越多越好，不管怎樣，有文化跟沒文化的人到底不一樣，說話、舉止都是一眼就能看出來。”
　　剛開始辦廠時，他不知道做液化皂要放鹽（氯化納），請來的師傅留了一手不告訴他。有個小伙子帶點惡作劇地要他花2000元錢才告訴他，傳化不得不花了這筆錢。這件事也許可以折射出知識在傳化未來事業中的分量，這使傳化集團在后來的歲月中，一直都很重視新品的開發，因為技術含量對企業來說太重要了。
　　陸亞芳在寫作中還特別強調在傳化身上具有一種罕見的浪漫主義精神，全書中我感受較深的是兩點，一是他善于講故事（書后專門附了一章“徐傳化所講的故事”，這些故事，很難分出哪些是原來的傳說，哪些是經傳化補充創作的。但其中的機智，人物個性的鮮明，深得中國民間故事的三昧。）二是他愛好二胡，而這兩者，都是在困難時期苦中作樂的。苦中作樂，其樂最樂，在那個人們為最基本的生存而忙碌的年代，有這兩點愛好確乎有點浪漫的意味。如果一個人在有自己事業的同時，再有一定的審美追求，這應該稱得上是有價值的人生。對曲藝的愛好，使他交上了企業圈外的朋友，其中有唱蓮花落的胡兆海、翁仁康，有滑稽演員黃憲高等，這些朋友大大開拓了他的藝術視野，他由參加他們的演出，到成立自己的藝術團，跨出了很大的一步。藝術團的演出，也可以看成是在更大的范圍內為農民立言吧。
　　作者陸亞芳是寫小說的，長篇傳記是初次嘗試，由于作者敘述的真誠，傳化其人及生活的真實情況都顯露無遺，作品寫出了一個立體的人。徐傳化的形象，對我們了解第一代浙商大有益處。在我國現有的傳記文學中，為普通人立傳是很少的，而浙東這塊土地，可以寫的東西又是很多的，我希望能不斷讀到寫浙東題材的作品，我也盼望圖書能做得更精致些，像《走過荒原》的插圖還可以做些推敲，安排得更精美更合理些。（作者：揚州日報記者武維春）